情意难当。

不擅长写糖。
既已明心智,就别为私情所牵,世间万事,有得必有失。

[帕佩] White blood.

迟到很久。答应过要给以前一个喜欢的人写糖,最后的产物也不算甜。
大概也只有你会那样时刻管着我了。

佩利。
我们回家。









那天没有光。

精神被蓦然而至的雨幕冲刷得支离破碎。

雨是青灰色的,糅杂入了黄昏交迭时分沉重阴郁的云霭,冰凉感卷挟着连绵不断的雨珠几乎要把仅存的空气压迫到最小体积。积攒在胸膛得以延口残喘,却又近乎是千斤重石挤压躯干,耳畔似乎有骨骼碰蹭窸窣声响。

帕洛斯沉默着,发辫被雨幕打湿、绞缠,贴附在他面颊上像是蜿蜒的蚀痕。他低着头,前额散发遮挡眸光,鬓颊的碎发仿佛刻意掩去缝隙,匿在昏暗的暮色里看不清他一点神色。

他坐在树荫旁一张普通的木长椅上,着装仍是单薄的衬衣,布料沾水淋湿后贴着皮肤半透明的触感对于阻碍寒意亦或拦阻热量毫无半点作用。雨水滴落脸颊顺着下颚滑落到他开敞的衣领里,轻盈得仿佛是华尔兹舞会上双分点地、足尖触碰细绒地毯的温熙。

——不。他现在可没有什么心情去幻想属于那些“高贵”人士的奢靡宴席。

路灯亮起的时刻总是固定得不合时宜,正好比此刻身侧长椅一端的路灯闪烁了几下,昏黄的暖橘色光晕便映亮了帕洛斯半边脸颊。稍微捎带了些许暖意,也可能只是心理作用。毕竟外壳陈旧色调的玻璃罩早已有碎裂的徽记,这样声势浩大的雨幕也不可能不渗进去。

他并不需要那种东西。确切而言,他并不需要那样微弱到苟延的光芒。无法照亮自身,却依旧不屈不饶挣扎着也想照亮别人?太愚蠢了。不考虑条件因素随性妄为的家伙,是无法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的。

对、对。这是这个世界的真理,是创世神镌刻在每个人脑海中的真实。

帕洛斯调整了一下重心将背脊倚靠在长椅椅背上,稍稍抬颚从发丝的缝隙间窥伺平日里毫无空闲亦或兴致观察的天空。意料之中,青灰的霭依旧遮挡住天空停滞不前,雨水不绝如缕,单薄又易破碎却依旧能扰乱人的思绪。

他扯动唇角笑了笑,弧度生硬恍若自嘲。

已经忘记是几次不断重复这句所谓信条。

——嘿,太讽刺啦,帕洛斯。这可不像你。

他眨了眨眼,抬起臂肘用手掌覆盖过大半面颊,借籍重归那片永无止境的黯色。帕洛斯的睫毛很长,扫过手心里的瘙痒感就像是舌尖粗糙的舌苔卷过皮肤,阖眸复睁,倦倦睁开眼所看到的也不过是同样的夜色,繁密的雨帘依旧扰得人神智全无。

味蕾舐过雨水,吞咽尘埃一同入腹,传递而去的触感是挟着咸涩味的柔软。

帕洛斯觉得他最近可能是白血球含量过低,这种寂谧的平静连他自己都会觉得陌生。但是和往昔一样,再怎样的热情,最后沉眠到骨里也只会归于淡漠。

他这样想着,覆上眼眶的手掌没有抬落,半滞锢在无法视物的黑暗里同时也避免那双蜜一般粘稠的金色掺入不纯的水稀释混杂。周遭只有雨露打落叶瓣融入土壤的稀碎声响,封闭视野后,他将那些声音都归于沉寂,于是他的世界又一次只剩下无光的黯淡。



......

——......

......等等。

有些不合时宜的嘈杂声混淆了视听。

那是帕洛斯无法形容的声音。平时以言辞倨傲的他却偏偏在此刻乱了思绪,甚至无法组织拼凑出完整的词句以来形容那种音色。很熟悉,不论是蕴在字眼里那端话语主人的暴躁心情,亦或是前句尾音未截便紧续上下一句叠障一同的清朗音色,都是他曾接触过的。

但是又有些不同。也许是滞留在雨幕里的时间太长,他覆在眼眶的手掌指尖触碰到额际也能感受到皮肤下的血管脉动着、微微发烫。剪短了指甲的手指轻颤,连移动开手心让视野重归清明都无暇顾及。他屏息聆听着,辨别那些糅杂在一起的声音。

足跟踏碎枯枝,鞋跟摩擦过积水的砖石路面激起水花飞溅清脆,拖迭橡胶摩擦的尖啸。躯体被枝叶拦阻,衣料渗漏入尘泥污浊,拨开树丛穿行其间的声响毫无顾忌。细碎繁琐,杂乱无章,毫无方向感可言却似乎归于指引,摸爬滚打间觅到了正确的路线,距离骤减。

很像他会干出的蠢事。

帕洛斯用犬齿抵住下唇,轻轻咬了咬,舌尖触到雨泽依旧带着涩味。心中突然泛起了暖意,不像是身边闪烁欲熄的路灯,也不是被挡在云霭中的夜色。或许可以称之为安心?他这一类人从不会允许自我意识中出现“家”这一栏条目下的任何内容。

于是他想要走了。随便哪里都可以,浩大雨幕的任何一角都足以让他躲避存在。可理性思维被感性思维磕绊了脚步,感性思维溺于雨帘凉意中的些许温存,向着久违的暖意伸出了手——

举措早一步追赶思绪。

帕洛斯还没来得及起身,他覆在眼上的手掌被人硬生生扯开,半眯的瞳眸接触到了最早的光明。青色瞳孔糅入霞彩,极尽张扬的赭色缀在佩利眼梢,身躯背光却愈显得那双眼眸明媚至极,温度几近灼烫皮肤。

“...你这混蛋——!”

佩利紧咬着牙,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那四个字,抓着帕洛斯手腕的指尖发白却克控着力道不至于令他吃痛。身躯迫压朝向帕洛斯的方向,语气像是在质问,他喘着气,身上的衣物被树杈划得有些破烂,在倾覆的雨幕中速度也占不了多大优势,狼狈的程度与帕洛斯不相上下。

帕洛斯抬起脸,盯着佩利泛白的牙龈,几乎能听见关节骨骼仿佛碰撞一般被压抑的狂乱粗暴。

他突然笑了。

鼻息短促的嗤音拼凑成断续的章节,不成文的笑声却像是乐章。齿尖碾了碾唇瓣,帕洛斯蓦然发笑,心情无法描述—但显然非常愉悦。

视野中大部分范畴依旧是不透光的青灰色,但此刻他眼里已经有了最明亮的光芒。

嘿,这难道不值得笑出声吗。失智的疯子和狂躁的家犬,偶尔违背驯主的意愿也在可控范围之内。并且相当有趣。

帕洛斯借着佩利拽着自己的那只手翻覆了手腕,调换主次顺序即把控制权决定在自己这里。他牵着佩利的手,足尖触地借力从长椅上起身,另手蓦然间逼迫佩利在未反应过来之前低了下颚,然后他吻了上去。

交吻封唇。唇齿间相汲相换着氧气与唾液,雨水的咸涩味无数次放大,却犹是罂般令人上瘾的疯狂。不够冰凉,温度只是摩擦起火的催化剂,白血球引导的热血与悸动才是决定性因素——医学也无法解释双方互补的平静与刺激因素。

舌尖舐过唇角,帕洛斯轻咬佩利的指尖,眼梢的弧度于暮色熔融成腹蛇般的剧毒与狐狸般的狡黠,瞳眸里的粲金粘稠得不像夜色。

“佩利。”

拒绝回答。佩利半俯身拽着帕洛斯的胳膊,报复般用尖尖的犬齿咬住他消瘦的腕骨,以齿间的温热去感受帕洛斯皮肤下流淌的猩色,直到他拥有那份温度。

喉间支吾掺着半缕恼意的嘟囔勉强算是回应。

“好了,乖孩子。”

帕洛斯难得没有嘲讽一番佩利幼稚的举措。眼底的金色像是嵌在雪地里的阳光,温熙明媚。

“我们回家。”

评论(3)

热度(48)